為了照顧盧樂童的心情, 辦公室的老師們隔了幾天才找到他，問他能不能把有關甘仰蘭的事情寫出來。

盧樂童抱著腦袋，手裏拿著圓珠筆, 寫幾個字咬會兒筆頭。

寫他是能寫的，但是他記不大清當時的情況了。

盧樂童憋出兩行字，和面前的三位老師大眼瞪小眼。

三位老師抱著憐憫的心, 寬慰道：“沒事，慢慢想，慢慢寫, 老師們不著急。”

盧樂童低下頭，繼續咬筆頭憋字。

他憋了半天憋不出來，下意識擡頭看老師。

等他第N次擡頭看老師的時候, 雪偉才忍不住了，一扇子扇在他腦袋上，指著那幾行字道：“你看我們幹什麽？看紙！”

盧樂童抱住腦袋，嗚咽道：“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這個女人殺了我, 把我的嘴巴縫起來, 其他的什麽也記不得了。”

雪偉才氣急：“那你之前怎麽想說什麽說不了, 連死前的慘狀都冒出來了。”

盧樂童委屈：“名字。”

他只是想說甘仰蘭的名字, 每次想說名字的時候嘴巴上的黑線就會冒出來，把他的嘴巴縫住, 讓他沒法說話。

但現在老師們已經查出甘仰蘭的名字了, 他說不說沒什麽區別。

方希希和代藍合力按住即將暴走的雪老師, 開口道：“那你還記得她為什麽殺死你嗎？”

盧樂童搖頭。

方希希：“不記得了？”

盧樂童繼續搖頭：“不是, 是沒有原因。”

方希希和另外兩位老師面面相覷：“沒有原因？”

沒有原因是什麽意思？

盧樂童摸摸自己的嘴巴, 勉強回憶起一些事情。

甘仰蘭殺他確實是沒有原因, 當時他剛高中畢業，因為高考志願和家裏鬧翻，鬧翻的第二天早上，盧樂童趁爸媽出門上班，拿著儲錢罐的錢，收拾好東西，提起行李箱離家出走。

他沒敢跑太遠，只去了隔壁省那所心儀的大學前轉了轉。

盧樂童本想待兩天就回家的，但當他看到貼在墻壁上的租房小廣告後，突然改變了主意，打算找個地方租間房子，一邊打工一邊賺錢，直到開學為止。

盧樂童從小到大都是個非常聽話的孩子，可聽話的孩子一旦固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不打算跟父母妥協，寧可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也不肯回家。

盧樂童找房子的時候恰好遇上了甘仰蘭。

甘仰蘭當時住在大學幾公裏外的老舊小區裏，她得知盧樂童要租房子後，非常熱情的告訴盧樂童自己有房子出租，問盧樂童願不願意租他的房子。

甘仰蘭當時年紀不大，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時髦，笑容甜美，輕易的取得了盧樂童的信任。

就在盧樂童以為自己運氣好，遇到了好人時，卻不知等待他的是無休止的深淵。

盧樂童住進了甘仰蘭的出租屋裏。

他住進去後，再也沒能出來。

他死後徘徊在出租屋附近，曾一次次跟在甘仰蘭身後，想問她為什麽，為什麽要殺死他。

盧樂童沒有得到答案，卻看到甘仰蘭在殺死他後，又騙了一個人，把人帶進出租屋，用同樣的方法殺掉。

那是個年紀同樣不大的女生，盧樂童飄在天花板上，眼睜睜看著甘仰蘭殺死了她，什麽也做不了。

再後來他不記得時間了，渾渾噩噩飄蕩在出租屋附近，直到遇到樵校長。

盧樂童把自己記得的事寫下來，遞給雪偉才。

雪偉才看到紙上的字後怒不可遏，大罵道：“簡直不要臉！這個叫甘仰蘭的女人比厲鬼還不要臉！這種人死後必下十八層地獄！”

雪偉才把紙張夾進自己的本子裏，喊道：“方老師，看看這個姓甘的現在在哪兒！我領你們一起參加戶外考試！”

方希希也生氣道：“去！我們都去！不把這個姓甘的嚇瘋我就不配當西嶺山學校的老師！”

代藍聞言提醒道：“可是方老師，你是人欸。”

方希希瞇起眼睛：“你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人比鬼可怕嗎？”

班級裏要舉行戶外考試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了出去。

連零點都沒過，學校裏的學生都知道了。

這群學生們很久沒有進行戶外考試了，加上最近恐怖片看多了，個個覺得自己是鬼界新星，隨便露兩手就能把人嚇死。

得知要舉行考試的時候，學生們摩拳擦掌，恨不得現在就飄到甘仰蘭頭頂上，騎她脖子上嚇瘋她。

當然，隨著甘仰蘭的出現，盧樂童死前的遭遇也慢慢傳開了，並在眾鬼口口相傳中一點點完善。

他們生前大多經歷坎坷，所以很快便拼湊出事情的經過。

學生們討論的時候，胖鬼站在角落裏哇哇大哭。

他的樣子好了些，臉沒那麽長了，但脖子還是長的，所以哭的時候像一顆掛在風裏的豆芽菜，長脖子晃晃悠悠的，一不小心眼淚就灑到別人身上。

乖乖站在他前面，被他的眼淚糊了一臉，嫌棄道：“孟明明，你能不能別哭了。”

金皇後找了個杯子遞過去：“方老師上次不是說鬼眼淚能賣錢嗎？來來來，別撒乖乖身上了，灑這裏。”

雜蓋不屑道：“他那點道行，眼淚比水鬼的眼淚還水，就算拿出去賣也沒人要啊。”

金皇後聞言杯子扣到孟明明臉上，不在意地轉過頭，擺弄她的指甲。

孟明明抽噎道：“我也不想哭，但是太難過了，實在是太難過了，那個叫什麽蘭什麽菜的，怎麽能那麽殘忍，嗚嗚嗚嗚太殘忍了，真的是太殘忍了，盧樂童好可憐嗚嗚嗚。”

盧樂童也覺得自己很可憐，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只要不看到甘仰蘭，他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難過。

可胖鬼難過的跟甘仰蘭殺的是他一樣，哭的要抽過去了。

盧樂童不善言辭，看了胖鬼好長時間，從桌子上抓起張A4紙，遞過去說道：“你擦擦眼淚吧。”

胖鬼哇的大哭一聲。

盧樂童下意識後退。

胖鬼：“盧樂童你這麽好，這麽溫柔，她怎麽忍心害你嗷！”

根據網上的明星行程表，方希希得知甘仰蘭所在的劇組目前在扶江市，他們想找甘仰蘭，必須先去扶江市。

扶江市距離西瞳市有些遠，坐火車的話要兩天時間。

兩天時間太長，說不準他們去到後，劇組已經結束拍攝趕往下一個地點了。

至於飛機票……

方希希覺得西嶺山這輩子可能都出不起飛機票錢了。

樵校長出錢給師生們買飛機票的概率比他本人背著師生日夜兼程趕往扶江市的概率還低。

就在方希希想該怎麽去扶江市的時候，代藍出主意道：“要不我們坐鬼車？”

方希希：“鬼車？”

代藍點頭：“方老師你還沒坐過鬼車吧。”

方希希確實沒坐過鬼車，她從入校到現在只在群裏聽說過鬼車，卻從來沒坐過。

鬼車雖然不收錢，但也不是白坐的。

想上鬼車，要麽你拿出能上鬼車的交換物，要麽就要從自己身上嘎下點東西留下。

方希希眼睛亮了：“對啊！我們可以坐鬼車！”

學校雖然沒錢，但成立這麽多年，家底子還是有點的嘛，拿出點東西坐鬼車豈不是綽綽有餘？！

方希希想到這，跟著兩位老師去校長室，找樵校長要能坐鬼車的東西。

結果樵校長攤開兩只手，趴在桌子上開始哭窮。

方希希不吃他這套：“校長，錢沒有，咱們學校這麽大，別的東西總該有點吧。”

幾百年的鬼校，沒點東西說不過去啊。

樵校長嘆氣道：“方老師你來的晚，不知道咱們學校的情況，咱們學校看起來時間長，其實底蘊沒那麽厚的。”

樵建木開始大吐苦水，細數學校從建校到現在經歷哪些困境，又怎麽怎麽從幾百年前貧困到現在，別說底蘊，連家底都沒有。

他越說越激動，說到後面吐沫星子都噴到雪偉才臉上了。

雪偉才打開扇子遮住臉，訥訥道：“校長，要不您把辦公椅給我們，我們給鬼司機？”

樵校長炸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雪偉才，食指顫抖地指著他，痛心疾首道：“雪老師，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就這一張椅子了，你拿去抵車票錢，我坐什麽？我堂堂一校之長，天天半蹲著辦公嗎？我活了幾百年我不要面子的嗎？太可恥了，你簡直太可恥了！”

雪偉才：“校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隨口——”

樵建木大聲打斷他：“別說了！我不想聽你的任何狡辯！走走走！你們都給我出去！出去出去！別在這礙我眼！”

他一邊說一邊推：“哎呦我的心臟呦！你把我跳了幾百年的老心臟差點氣罷工！”

方希希也被推了出去，她很想說校長你已經是鬼了，沒心跳了，但轉念一想說不準鬼也有心臟？

剛想開口問鬼是不是也會有心跳，校長辦公室的門哐當一下關上。

樵建木還在門後大喊：“別想打我辦公室的主意！我跟你們說，我辦公室有幾粒沙我都清清楚楚，哪天少了東西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方希希和代藍雪偉才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嘆口氣，垂著腦袋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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